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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 果然

第一句话。

“我们回去。”这是他能想到的第二句话。

离渊向宁娇娇伸出手,因她的眼神,再不敢上前一步。

然而就是那一只手,往日似孤山寒雪般的帝君,却就连指尖都在轻微的颤抖。

宁娇娇看着这一幕,扑哧一声笑了,是发自内心的笑,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她此刻心情的雀跃。

“确实危险。”宁娇娇点头赞同,“所以帝君还是不要上前了。”

离渊停下脚步。

他并非惧怕危险,只是因为看见了宁娇娇后退的动作。

再后退一步,就是无尽深渊。

离渊从没有想此刻一样惧怕狂风骤雨。

只因宁娇娇在风中摇摇欲坠的模样,好似下一声惊雷后就要从此坠落,永堕黑暗。

“帝君又何必有此番神态?”宁娇娇奇怪道,旋即了然,“帝君放心,我是不怨帝君的,也不怨任何人。有今日一朝,全是我自己的选择,与任何人都无关。”

怎么会无关呢?

离渊没有说话,只是摇头,鸦青色的长发倾泻于耳旁,他不管不顾,低声道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
“娇娇,你先过来。”离渊道,“我们回去。”

“还记得我在凡间问过帝君大人的话吗?”宁娇娇歪了歪头,笑了一下,“回哪儿去呢?”

回哪儿去呢?

这一次,离渊毫不迟疑,答道:“回家。”

宁娇娇摇头:“可九重天宫是帝君的家,不是我的。”

她叹了口气,澄澈的眼眸倒映着面前人狼狈不堪的身影,耐心劝道:“帝君大人何须如此,您如今平定四海,佳人在怀,该是逍遥自在的,又何必自降身份,与我这小小凡间精怪搅合在一起?”

钝刀子杀人,永非致命,却刀刀见血。

只三言两语,便将过去百年划分的一干二净。

离渊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,他此刻仍应该是察觉不到任何情绪的,但离渊知道,自己的心却早就乱了。

再也容不下任何精心布局,再也没有办法想以往那样冷静地想出最快的方法。

很奇怪,分明不该有任何反应的地方,此刻却猛地收缩,好似要让浑身的血液倒流,再将它们吸食的一干二净。

太痛了。

离渊从未如此痛过。

“并非如此。”离渊嗓音干涩,眸中的光摇摇欲坠,“宁娇娇,你于我,不止是个凡间精怪。”

宁娇娇见此,更奇怪了。

自己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,怎么也能让九重天上高不可攀的帝君大人如此难过吗?

于是她笑着反问:“那又是什么呢?”

是啊,那又是什么呢?

离渊蹙眉,抬手抚住了胸口,疼痛愈来愈烈,已经遍布了骸骨,在血液中崩腾叫嚣,离渊却仍旧想不出答案。

宁娇娇见此,倒也不急,她不再去看离渊,转而看向了斩仙台的波澜壮阔、怒海狂风,竟生出了些许贪恋。

这般景色可真是生动好看。

只可惜了,今生今世,只可看这一眼。

宁娇娇收回目光。

她来到斩仙台,并非只是一念之下仓促做出的决定。

这是宁娇娇仔细思考后,决定的了解。

既然旁人都说她是因离渊才有了好命,有幸上了九重天宫,那宁娇娇便自行离去。

既然他留下她是为了滋养她人的魂魄,那她便将他心心念念的人的魂魄,完完整整地还回去。

既然她一身修为皆是离渊所赠,那便魂飞魄散,将一切,还个干净。

……

干干净净的来,干干净净的走。

宁娇娇想好了,这一遭,她什么也不要。

“我不知道是什么。”离渊平静地看向她,仍未收回手,“倘若你还愿意与我回去,最多三日,我一定会告诉你答案。”

宁娇娇只是摇头,嘴角噙着浅笑:“那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?”

离渊绷紧了嘴角,缓慢地点了点头。

“我与虞央仙子,”宁娇娇顿了顿,旋即轻笑起来,似是有些不好意思,“我们二人,真的很像吗?”

唇畔笑意似羞涩娇憨,然而她眉目皆是一派淡然清明,分明是极其坦荡。

自从虞央回来后,九重天上的那些风言风语,宁娇娇并非是一无所闻。

她只是强迫自己装聋作哑,可哪怕真是傻子,心中也该知道些道理。

原先憋着一股气,不去想问,可现在临走了,宁娇娇反而能将这些事情都放下了。

如此一问,也不过是最后了断。

这一次,离渊没有任何犹豫:“不像。”旋即,离渊蹙眉,像是想到了什么。

“回去后。”离渊哑声道,“你与我回去后,所有犯错的人……无论是何人,任你处置,好不好?”

他的声音很轻,与其说是呢喃,倒不如说是虚弱。

离渊在恐惧。

他在恐惧她的离开。

斩仙台周遭浮着的黑雾,还有宁娇娇翻飞的衣袍,如同一把把无形的刀剑,将他刺得鲜血淋漓,却半点不能躲避。

宁娇娇其实还有很多想问的,比如为什么离渊总喜欢穿着浅色的衣物,比如为什么离渊不喜欢花卉,比如离渊本人与龙族的纠葛……比如为什么偏偏是她。

最后一秒,她什么都不想说了。

‘不像’二字,便足够了。

起码这一世,干干净净的,也不算全然为他人作嫁衣裳。

“谢谢。”

宁娇娇看着面前出尘清冷的,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,竟是还能带着笑。

“我走后,你千万要告诉仙宫的史官,不要在那载月石上写我的名字。”宁娇娇浅笑垂眸,嘱咐道,“不然八成也不是什么好话。”

离渊再也顾不得其他,只身上前:“你若——”

“离渊!”宁娇娇忽而抬起眼,厉声喊了那白衣帝君的名讳。

见他怔忪,小花仙弯唇笑了。

娇憨动人,带着无边艳色,又不掩眉宇间的天真澄澈,美好得一如初见。

她望向离渊,将这句话说得字字清晰。

“我不欠你什么了。”

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,宁娇娇身体向后倒去,如同被猎人打中后跌落的雏鸟。

单纯赤忱的小花仙就连坠落都带着天真的温柔。

最后一眼,宁娇娇好似看到那人眸中冰雪如寒潭碎裂,他好似说了什么话,也许是还在劝她留下?也许是怪她太过偏激?

这又有什么关系呢?

无论是什么,宁娇娇早已不在乎了。

世间种种情动,到头来不过水月镜花易碎,却是从未情钟。

眼角落下了一滴泪,宁娇娇的脸上却挂着这段时日从未有过的轻松笑意,如释重负得不像是跳下了斩仙台,倒像是去奔赴一场从未有过的好梦。

最后那句话说得这般浅显,宁娇娇觉得离渊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。

从此以后,过往的所有恩怨痴缠,烟消云散。

因果缘灭,两不相欠。

纵使真有来生,你我也不必重逢。

第25章倘若“……我只要我的小花仙。”……

赶来的鴏常甚至不敢去看离渊的神情。

白衣仙君背对着他们,半跪在地上,身上花纹繁复的白衣在这密布的乌云下,竟显得有几分寂寥。

就连天宫老人缘邱,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离渊。

他掌管四方姻缘,因着某些事情的缘故,惯于以老者的面容示人,虽然嘴上总是不着调的让别人叫他“小仙”,可内里,缘邱是实实在在地将他们都当做小辈看的。

包括如今令三界胆寒、不敢随意提及名讳的九重天帝君,离渊。

缘邱还记得,曾经的离渊并不是想现在这样,即便是笑着,也让人觉得冰冷。

那时的离渊只是个小小的仙人,不受上任天帝喜爱,没有一个爱他的母亲,更没有什么身份地位。除去他那副清俊出尘的好皮囊,和出众的天资外,在这偌大的九重天宫,他竟是毫无依仗。

被欺辱、被打压、甚至连功劳也被抢夺。

即便如此,离渊却硬是能从那无人敢踏入的无妄之海出来,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,可那一日所有人都知道,这九重天的天,要变了。

果然,出来后的离渊更加内敛沉稳,他并没有着急,面上好似依旧是那个不谙世事的白衣仙君,暗地里却逐步蚕食了上任天帝的势力,将人脉扩于四海。

一步一步,终是踏在曾欺辱他的人的白骨之上,披着淋漓鲜血,得到了他想要的帝君之位。

缘邱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,用他的话来说,放眼万年,都没有哪一任天帝比离渊做得更好。

所以离渊不止是天帝,更是帝君,得到四海遵从,三界朝拜。

缘邱曾以为,像离渊这样的存在,天生就该处于高位,没有什么能动摇他的本心。

就连当年亲生父亲的偏心、血缘上弟弟的折辱、亲生母亲的算计背叛……离渊都熬过来了,这世间应当是再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。

然而现在,缘邱却不确定了。

他有些心疼这个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,有心想要容他再多放纵些,让他缓缓自己的情绪。

在鴏常的疯狂暗示下,缘邱无声的叹了口气,并没有动作,鴏常无法,只能自己上前一步,唤道:“帝君大人。”

作为知道最多内情的人,鴏常自知绝不能让离渊这般深陷。

倘若如今都……等离渊的情魄归来,又该如何自处呢?

“魔族余孽已经处理干净了,还有些事宜——”

戛然而止。

鴏常没能说下去。

只因他对上了离渊的双眸。

再无曾经的万家灯火,那双眼眸黑沉沉的,一片死寂。

一时间鴏常竟觉得是自己错认,否则怎么会在其中窥见了惶然与无措?

不可能的,鴏常想,这可是九重天上的帝君离渊啊。

清冷出尘,如同高不可攀的月色。

凡人总爱吟诵月光,可千万年,也未有人能引月色动容。

心里想着不可能,鴏常不由自主将头低下,不止他,所有人皆是如此,唯恐自己瞧见了什么不敢被人看见的场景。

反倒是离渊,在他起身的那一刹那,面上的一切情绪便已收敛。

“走吧。”他敛起眉目,恍若无事发生似的,“先回正殿。”

缘邱终于叹出了那口气。

回正殿后,这风波才开始呢。

*

与缘邱所料的分毫不差。

正殿中,身披银甲的北芙垂着头,她不知何时已经将头冠卸下,长长的头发带着点卷,散在脑后。

半边遮住了她的脸颊,直让那张明艳的面容形同鬼魅。

光是看这殿内如狂风过境般碎裂开的陈设,还有她从指缝中淅淅沥沥滴下的鲜血,缘邱便知北芙八成已经知道了全部。

果然,就在众人刚出现时,北芙便抬起头死死地盯住了上首,那里端坐着她曾经最敬仰崇拜的帝君离渊。

她再不顾旁人的制止,挣脱开那些人的制衡,大步上前走到殿中央,质问道:“你用她的身体,去温养了虞央的魂魄,是吗?”

放在她与虞央在一道,眼睁睁看着那魂魄钻入虞央的体内。

而上面,有着北芙最熟悉的灵魂的味道。

不算太浓郁,反而有些像是奶香,也有点像是熟透了的冻梨散发出的酒醉香气,趁着春日暖风而来,纯净又香甜。

是常花。

怎么会是常花?

北芙咬牙,握紧了手,噼里啪啦的雷点在她周围闪烁,几乎已经到了快控制不住的地步。

最不堪的真相被人揭露,殿内一片死寂,鴏常眼疾手快地关上了殿门,还不忘把一脸懵逼的东海小王子祈乐拉入殿内。

好小子,刚才居然还敢拦着北芙。鴏常望向他的眼神满是赞叹,对上祈乐困惑的眼神也不开口,微微一笑。

希望接下来再接再厉。

可饶是鴏常,也未曾想过竟然会闹成这样。

他错估了那个小花仙在北芙心中的地位。

鴏常偷偷看了眼垂着眼端坐于上首,无悲无喜的离渊。

……也似乎错估了她在自己好友心中,究竟代表着什么。

此时说再多也是无用,鴏常与缘邱对视一眼,俱是想上前相劝。

哪怕劝不住,也先让两人分开为好。

可惜还不等他们动作,大殿之内已经彻响了北芙的怒喝。

“我管她什么虞央!”北芙怒极,‘啪’得一声将鞭子甩在地上,将那些想要上前劝的人悉数震飞,旋即,北芙抬起鞭子,直指上首之人。

“她的死活与我无关,哪怕她虞央今日被鱼虾吞噬,葬身在无妄海底下魂飞魄散,我北芙也只会拍手称快!”

这话说得重极了。

离渊眸色微动,低声喝道:“北芙!”

帝君一怒,万神皆惧。

铺天盖地的威压袭来,一寸一寸地压迫着下首之人,周遭所有人俱是胆寒,唯独北芙咬紧了牙关,猛地抬头:“帝君何故动怒?!”

她看着离渊,嘴角淌下了鲜血,眼神扫过立在离渊身旁的虞央,冷笑一声:“我又不阻拦你留着她——你便留着她吧,好歹也是帝君大人心心念念的三界第一美人。”

北芙知道离渊与虞央并非是那样的关系,却还是忍不住迁怒。

她本来就讨厌虞央那惺惺作态的模样,曾经也在她手上吃过暗亏,可也只是讨厌,小打小闹罢了。

如今却是恨入骨髓。

这话说得太难堪,鴏常皱眉,有心想要阻拦,却听北芙咳嗽了一声,嘴角溢出了些许鲜血。

“但你,要把我的朋友——把宁娇娇还给我!”

一字一顿,字字泣血,哪怕是虞央都听着不忍。

北芙还以为小花仙是被离渊给关起来了。

所以她在问离渊要人。

离渊又能去哪儿找给她呢?

“北芙。”离渊开口,眸色暗沉,嗓音有些涩,“……她已经不在了。”

这句话一出口,离渊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,心脏剧烈地收缩着,无形中体内好似有一只大手死死地捏住了他的心脏,跗骨之蛆般的痛竟是让离渊忘了自己下一句话。

“不在了?”下首的北芙半跪在地上,一手撑着地,低低呢喃,“怎么会不在了……”

噤若寒蝉。

所有人都不敢回答。

唯有东海小王子祈乐小心翼翼地上前,“宁仙子跳下了斩仙台。”这是他刚才得到的消息。

连抽身都这般干脆利落,断了所有的后路,祈乐甚至是有些敬佩那个小花仙的。

不过眼下,最重要的是北芙。

他与北芙虽各在两海,但从小敬慕这个张扬肆意的姐姐,因而冒着被帝君迁怒的风险,也要上前说出真相。

唯恐北芙追问,反而拖累她自身。

是啊,她不在了。

离渊捏紧了手指,整个人好似处在一片虚无之中。

什么叫不在了呢?

好好的一个人,怎么突然就不在了呢?

北芙满目茫然,手中扬起的红鞭也变得黯淡,她像是再也抓不住什么,脱力般地跌坐在地上:“……我只要我的小花仙。”

“我只是想要她而已……”

北芙想找回她的朋友。

那个爱笑爱闹,会亲手给她做好吃的花糕,会给她画凡间小像,会在众人鄙夷之时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,会在自己最伤心的时候,还记得分神顾及她的心情,强作欢笑的小花仙。

北芙从未拥有过这样温暖赤忱、毫无保留的情谊。

虽然名义上是北海帝姬,旁人亦皆道北芙帝姬最是受宠,却不知在北海龙王那众多子嗣中脱颖而出是何等难事。

北芙并非是生性善忘不记事,只是不爱记。

记性不好,很多事忘了便忘了,也能活得轻快些。

偏偏有人要逼她想起来。

偏偏!

……

龙族本就天性霸道偏执,其中以红龙性格最为火爆。

姻缘仙君缘邱眼看着不对,苍老的面容上满是与年纪不符的焦急,他企图喝止:“北芙!你冷静下来!”

可惜已经晚了。

“我只是想要我的朋友而已。”北芙道,“就算有人该死,也不该是宁娇娇去。倘若不是她被剥离魂魄,又怎会……!”她顿了顿,却说不下去了,绕开了那个字眼,冷笑一声,“若真有人该死,我们大名鼎鼎的三界第一美人虞央怎么不去死?”

“从小便喜欢抢别人的东西,现在连别人的命也要抢了吗?”

理智被怒火灼烧,北芙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。

离渊看着北芙,眼神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:“虞央没有错。”

北芙抬起头,看也不看虞央,轻蔑一笑:“没有错……呵,对啊,那帝君